第99章-《东都岁时记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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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二娘子请进吧,夫人和娘子、小郎君在听事里。”那通传的婢子一脸尴尬,微微偏着头,钟荟往她脸上一瞥,便看到一条一指来宽的血杠子。
钟荟收回目光,目不斜视地跟着婢子穿过院落,跨过过厅,经过内院,步入厅事中。
曾氏面无表情地端坐在独榻上,八郎鹌鹑似地缩着脖颈立在一旁,清秀的小脸上泪痕叠着泪痕,显然是迫于母亲的威严强忍着不哭,实在忍不住了抽噎两下,曾氏便狠狠地剜他一眼。三娘子姜明淅眼圈微红,一脸疲惫地揽着弟弟的肩,轻轻拍他的背,见二姊进屋轻轻朝她点点头,曾氏察觉女儿的动静,便像看仇人一般冷笑着斜睨她一眼。
钟荟只做什么都看不见,向曾氏行了礼,又同三娘子和八郎打了招呼。
钟荟初至姜府时曾氏还是个风韵犹存的少妇,不过五六年的光景已经面目全非,老态尽显,她脖子前倾,肩背已有些佝偻,两鬓斑白,肌肤黯淡无光,嘴边两道深纹如同刀刻,眼睛里布满了血丝。杨家覆灭固然是一重打击,可也不至于叫人变得如此喜怒无常,想来其中定有蒲桃的手笔。
曾氏抿了抿鬓发,又垂眸看了看手指,冷冷淡淡地道:“你来有什么事?”姜昙生从学馆回来不久便被中正定为资品二品,姜明霜过了年便要入宫当娘娘,当年她因道士的一句“凤凰命”千方百计将她送到济源去,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进了宫,至于这个姜明月,生得这样妖妖调调,将来去祸害哪家却不由她做主了,她一见到这几个陈氏留下的孽种心里就烦闷难当,连面子情都懒得维系了。
钟荟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,平铺直叙地说明来意,曾氏掀起眼皮看她一眼,似笑非笑地道:“你今年都十四了吧,眼看着就要及笄的小娘子,三天两头抛头露面在外头晃荡也就罢了,如今连家都不着了,叫人家怎么说我们姜家女孩儿?你不顾惜自己的名节,也要顾着姊妹,莫说你底下还有那么多妹妹,光说你阿姊吧,明年就要入宫了,你叫她怎么立足?”
“既然母亲这么说,我便如是回禀长公主。”钟荟懒得与她理论,有一回长公主下帖子请他们姊妹,叫曾氏扣下,没几日姜太妃便将曾氏召进宫训了一顿,闹了好大一个没脸。
曾氏一听果然软了下来,哼了一声道:“你要去便去吧,还来问我做什么!你只记着在外头别丢你父兄祖母的脸!”说着便不耐烦地将她打发走,又开始考校八郎的功课。
八郎刚满八岁,正在学《孟子》,曾氏便抽了《梁惠王上》让他背诵,八郎资质平平,比不得三娘子幼时早慧,又叫他阿娘打怕了,一篇文章背得磕磕绊绊,解释章句更是语无伦次词不达意,曾氏先时还耐心纠正,错处越来越多,便暴躁起来,抄起戒尺劈头盖脸地打下去:“像谁不好像你那没出息的阿耶!我看你不是读书的料,干脆子承父业去杀猪吧!”
三娘子以身护着弟弟,不免也挨了几下,顾不上疼,低声劝解道:“阿弟还小,慢慢教,越打越学不进去......再说阿耶如今在朝为官,您莫说这些话,万一叫人听见......”
“哈!那算个什么官呐?六品下才!为了他女儿进宫面子上好看些罢了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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